晚清时期某年的一天清晨，在中国西北的永昌镇番交界地带，镇番一侧的一个村庄里正发生着一件让村里人十分震撼的事情：一个罗姓家族的寡妇带着她三个还未成年的儿子，手里拿着铁锤石块等物，在村庄里挨门儿走向一些家境比较好些的人家，进门后不由分说，直奔他们家的厨房，对着他们家厨房的做饭锅就是一顿乱砸，把人家的锅底一砸穿，回头就走，出了这家的门，接着进下一家的门。
农村景色因为是大清早，有些人家的庄门刚打开，家里的大多数人还没起床，有些人家的庄门还没打开，村庄还没从沉睡中完全清醒过来。被砸穿了锅底的人家都是一阵懵圈！都是莫名其妙！弄不清这娘儿四个唱的哪一出！不等他们问为什么，那娘儿四个已砸完锅底转身离去。被砸了锅底的人家的家人跟着他们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时间不长，这娘儿四个身后已经跟了不少人。
对着身后跟着的这些人，这娘儿四个不做理会，对他们的质问也是充耳不闻。他们只管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跟着这娘儿四个的人中有质问的，有谩马的，有斥责的。随着喧嚣声越来越大，村庄里的大多数人家的大门都打开了。听话声是说有人砸锅底，大家都守在自己家门上，防着自己家的锅底不要被人砸了。
一会儿之后，这罗姓家族的寡妇和她的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到了芦家的大门上。
这个芦家是当地的一个大户，家里有很多人口很多土地。几代人生活在一起，加上干活的长工，养畜的，碾米推磨的，好几十号人在一个院子里吃饭，大锅有好几个。这天一大清早的就听到村里纷纷穰穰，听声息好像说是有人砸锅底，他们家的人将信将疑，想不明白村子里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的人！便集中起了庄园里的青壮男子守到门口，要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他芦家撒野！
待到罗家寡妇领着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到了他家门前，芦家的守门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满脸的不屑！就凭这个娘们带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在村子里撒野？
这个芦家素来与罗家不和，之前罗寡妇丈夫活着的时候，因为他丈夫是有高强武艺的武秀才，芦家人对其甚是忌惮，许多时候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在他丈夫死了，就剩下寡母儒子，还能成什么气候？于是乎，在罗寡妇母子三个到跟前，几个大汉一边喝骂一边冲前就要动粗！
农村老房子大门冲向罗寡妇的芦家三少爷到罗寡妇身前，伸手就抓过去，想把她抓在手里教训一番！他伸手时罗寡妇明明就在眼前，可一抓却抓了个空！马寡妇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芦家三少爷满心狐疑，转着身子四处寻找这个寡妇。就在他转着身懵圈的时候，罗寡妇的声音却从他头顶上传了下来：“孙子哎！老娘在这哩！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对老娘动手动脚！”抬头看时，只见罗寡妇竟是站在他们芦家庄院的大门楼子顶上！
罗寡妇露出的这一招，使得在场的众人惊悚不已，楞在当场呆如木鸡。尤其是之前还嚣张狂傲的芦家人，倒吸着凉气蔫在当场无地自容。
正在这个时候，几个有权有势的绅士也来到跟前。这几个绅士起先已听到罗寡妇领着几个儿子砸人家锅底的事，不胜恼怒，赶紧循声赶了过来。本来是过来要喝斥的，但看到马寡妇现示出的这般身手，才知这个女人不一般，不得不放软口气问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旧时代江湖女此时的罗寡妇也一反平日其丈夫在世时的温柔，没好气的回复到：“为什么！你们说为什么？你们用的水，分拿的钱是那里来的？还不是我家男人拿命换来的！如今我家男人死了，他拿命换来的河水，银两倒是没有了我们娘儿仨的事了？都成了你们的，你们还有良心没有！”
这些绅士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当时被一个女人这般数落脸上有点挂不住。但面对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他们自己觉得做的事情确实也有点不地道，只好放下傲慢的身板，和气地说道：“有啥不满意可以说出来商量，你砸人家锅底干什么？”
罗寡妇从芦家大门楼顶飞身而下，站到这些绅士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那你们就去商量吧，我等着听你们商量的结果！”说完领着三个儿子走了。
乱哄哄场子随即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个马寡妇的丈夫是在当地与永昌县境的村庄因为争夺地表河水使用权的大规模械斗中被对方打死的。在这场械斗中，镇番这边的村民有三位死亡，多人受伤。
流血惨案发生后，镇番这边村民一纸诉状递到凉州府衙。州府最终判决：争议河水使用权归镇番境内村民，永昌境内不得筑坝截流。并判罚永昌境内进行了械斗的居民向镇番境内村民赔付钱粮若干。
因为有三条人命，还有一个他们不敢让官府知道的事情，永昌地方向镇番地方赔付的钱粮数额很大。永昌方面把赔付的钱粮运到镇番这面，接受者是地方上的豪绅。这些地方豪绅接受了这些钱粮，由他们酌情发放。
在实际的发放中，这些地方豪绅只拿出了一小部分作为抚恤金，发给了死难者的家属和受伤人员，大部分落到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罗寡妇不仅对这些钱粮的分发强烈不满，而且对河水的分配极其恼火！因为这些绅士对河水的分配，对为争水而失去生命的他们没有特别优善的对待。其它两个死难者家属虽说优待的力度不是太大，但确实有优待的成份。不仅得到的钱粮比罗寡妇家多得多，而且河水的使用权的额度也提高了不少。唯有出力最多的罗寡妇家在两方面都受到了明显的歧视。这样的结果的形成，马寡妇所想象的和这些绅士的真实想法是一致的：就是马寡妇一家在当地的资历和他们的社会地位。
原来这罗寡妇一家并不是当地原居民，是后来迁入的，根基浅经济实力弱。
在清乾隆年间，朝廷允许一些边疆有农业开发潜力的地方进行农业开发。当时在祁连山冰雪融水有多条小河流入巴丹吉林大沙漠，每条小河流未闾都有面积不小的绿洲，这些绿洲就是当年重点开发的区域。
本文故事就发生在当时金川河的一条支流上。
地表小河当年民间自发进行的农业开发，多以家族的形式从内地移民。在金川河这条支流上迁到开发地的移民，经过几十上百年的耕作经营，早就已经站稳了脚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百年经营中，各家族间为了利益明争暗斗，相互倾轧。最终一些家族逐渐衰落，一些家族日益繁荣。
罗氏家族是最先进入开发地的大家族，人口多占有的土地量大。但这个家族势力不强，因为这个家族的人大多老实懦弱，且极其自私自利，很容易被其它家族各个击破。在长期争斗中，这个家族中有些家庭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河水的使用权力。还未失去这些权力的，也觉得有朝不保夕的危机。于是，这些有危机感的人想要找一个靠山。众人一合计，决定在老家本家族中请一个能护一门的好汉。
找这样一个人并未费多少周折，他们家族在老家有一个叫罗玉虎的，武艺高强，还有个武秀才的头衔，且这个人正处壮年，是他们心目中的最佳人选。经过一番构通，就把这个武秀才一家请了过来。
把这一家子被请来本地后，他们家族按之前的承诺，各家各户匀出了一部分土地和河水使用权，大概有一炷香的河水使用权和相应的土地面积。并合力为他们修了一所庄院，帮他们在本地安了家。
就这些条件，比罗玉虎一家在老家的条件已经好得多了。
在罗氏老家，罗玉虎家虽然也有些田地。但他们兄弟多，摊到几个兄弟的各个家庭就很少。也就是能宽裕过个日子。罗玉虎在小的时候，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当地一个很有名的拳棒手（或称拳师，有现代武术家的意思）把他收到门下做徒弟。因为他身架板好，又能吃得了苦，所以武艺日渐精进。在当时的科举乡试中，夺得过武秀才头些衔。但这个头衔在现实社会里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大的好处，在社会的变迁中，逐渐沦为一个空虚名号。
师师他的师傅姓杨，他自诩是宋代杨家将的后人。他的这个身世虽真假难辩，但这个人在武术上倒确实有两把刷子。罗玉虎在跟师傅学武艺的日子里，经常帮师傅家干一些农活。他的师傅家也是农村中产阶级家庭，可以勉强算是个富农家庭。他师傅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二女儿和罗玉虎年纪相当，平日里交往也多一些，最为熟悉。
这个姓杨的拳师的三个儿子都跟着他学武艺，对三个女儿则不让她们练武。还强迫她们缠脚。他的大女儿和三女儿很听话，从小缠了脚，都成了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且很小的年纪就嫁了人。唯有这个二女儿对缠脚极其抗拒，她父母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成功让她缠成小脚，成了一个大脚村姑。
这个大脚板的二姑娘，不缠脚也不学做针线活，却狂热痴迷武术。在他父亲教兄弟们练功的时候，她总是在偷偷地学。她的这种对武术的痴迷，也表现出了她有学武术的天赋。她对传统武术的悟性极高，长期坚持练功，她的武术功夫实际上比她的兄弟们和罗玉虎都高很多。只是因为她是女儿身，没有展示的机会，也没有展示的必要。因为时代人文环境的关系，在众人面前还她得努力装出个淑女的模样。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她会武功。就连她的父亲兄弟和罗玉虎虽知道她在练习武艺，都觉得她只是玩玩而已，不可能有真本事。
在那个时代，不缠小脚的女子是不受大户人家待见的。何况这个二姑娘不会做针线还长相平平。家境好的人家不愿娶这样的女子，家境差的贫穷家庭她不嫁，她父母也不心有不甘。
眼看着这个姑娘年龄越来越大，她的父亲便把她许配给了徒弟罗玉虎。
罗玉虎一家被本家族人请来开发地以后，对本家族众发挥的作用并不明显。各家族之间的争斗是一个隐形和渐进的过程，一般不会出现突然间的激烈冲突。但罗玉虎的到了，对整个地方的事情倒起了重大作用。
随着移民开发农业的时间延续，该地域移民越来越多，永昌镇番县界永昌一面也有了大量移民做农业开发。移民开发农业，就是把内地农民迁到开发地种地。种地就离不了灌溉农田的水源，所以地表河流上下游之间的争夺日趋激烈。
在金川河的这条支流上，上游永昌境内居民不断筑坝截流，下游镇番这边不断挖坝引水。在这个争斗过程中，频频引发出暴力械斗。这种暴力械斗，都发生在永昌境内，永昌一方有主场优势，可以在短时间内集结大量人员参与械斗。镇番这边一直处于客场劣势，因为路途较远，集结不了足够的人员。
小水库但下游也有下游的优势，截流筑坝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如果有人阻拦筑坝进行骚扰，根本就筑不起坝。即使在无人阻挡的情形下成功筑坝截流，毁坝比护坝要容易的多。抢水一方有部分人缠住护坝的人，其它人乘虚毁坝，只要挖开个口子，河水就会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顺势而下，转眼间，拦水坝就无影无踪。
数番争斗中，多数争夺都是镇番这边占上分，都能把水放下来。镇番这边只要把水放下来就撤退。永昌那边一组织筑坝，镇番这边立马骚扰使其筑不起坝。筑起了坝就毁坝，永昌那边长时间里无计可施。
镇番这边组织抢水的是地方上的绅士，带头的则是罗玉虎。因为罗玉虎有武艺傍身，在械斗中可压制对方很多人，能把对方守坝的人驱散，使其它同伙能有机会挖坝，放水。这个时候的罗玉虎真正是镇番这边抢水的带头大哥。
因为罗玉虎的存在，使得永昌那边屡屡吃亏，所以永昌那边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除掉这个祸害。
经过多方打听，秘密联系，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压制罗玉虎的人。这个人是个走江湖的拳师，祖籍河南，姓刘，江湖人称“刘教师”。一直在河西做偷盗抢劫的无本生意。官府多次缉捕，都被他逃脱。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为了夺水，永昌那边秘密花高价请这个刘教师出来，专门对付罗玉虎。
计议妥当，永昌那边的人连夜筑坝堵截了河流。镇番这边发现河道断流，知道是上游堵了坝，一早就组织起人马到永昌境内挖坝放水。在镇番这边的人一到，早有准备的永昌人在刘教师的带领下一涌而出，最大规模的械斗开始。
在永昌当地人的指点下，械斗一开始，刘教师就直扑罗玉虎。几个回合，刘玉虎就有些招架不住。因为不知道这个对手的来路底细，罗玉虎有些心虚。这一心虚，身形就有了慌乱，慌乱中一个失误，脚下一绊站立不稳，被刘教师一棒打在头上，随即倒地。没等他再挣扎反击，就被一群人乱棍齐下当场一命呜呼！
镇番这边的带头大哥一死，一干人众没有了主心骨。顿失斗志，四散溃逃。在溃逃中又有两人被打死。
惨案发生后，刘教师带着他的报酬逃之夭夭，镇番这边递状告官，永昌那边的绅士们却是坐卧不宁。他们请刘教师的原意只是要教训一下镇番这边的抢水人，并不想闹出人命。结果是不仅闹出了几条人命，而且他们还有了勾结盗匪的嫌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重罪！因此在州府衙门的断案判决一下，一体接受，并很快兑现。
镇番这边在惨案后续的处理中，有话语权的绅士们对罗玉虎家属有着明目张但的歧视！在他们心目中，当初罗氏家族把罗玉虎请到本地来，其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们，对此他们早就觉得不舒服。现在罗玉虎死了，也使他们少了一个隐患。至于罗玉虎的家属，孤儿寡母的也难有作为，本家族人也是一盘散沙，翻不起什么大浪。在他们心目中能让他们居住此地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在具体的安排上，给了些少量的抚恤钱粮，河水配置仍保留罗玉虎生前的一炷香时间的配置量。
这些绅士们都觉得这样处置没有任何问题，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罗家寡妇会来这一招。罗家寡妇显露出的的本事已经让他们心惊，何况还有她的几个儿子！罗家寡妇的三个儿子虽未成年，但在砸人家锅底的时候，毫无胆怯和犹豫，满脸的淡定和冷漠，眉宇间似乎隐现虎狼之气！罗家这几个少年过不了几年就步入成年，在今后的日子里，如果这几个儿子找他们报复，他们将付出承受不了的后果。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这一家子已在这里安家，就很难排挤出去。无论是对当下还是为将来考虑，他们不得不改变对这个家庭的作法。
后来绅士们再商议，把罗寡妇家的抚恤钱粮和河水配置与其它两个死者家属放到了等同的标准上。
这样，罗家寡妇一家又得了许多钱粮，河水的配置也从一炷香的时辰提高到一过昼夜。
罗玉虎一家来开发地以来，一直都种着本家族人匀给的田地和一炷香时辰的河水。河水的配置量刚好可以满足他家那些田地的灌溉需要。数年里他家并没有增加田地。这每轮次一个昼夜河水配置远超他这一家田地的需要，看上去是多余无用，实则为他这一家在本地翻身成为大地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农田进行农业开发的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区域，可开垦的土地资源非常丰富。因为有水资源的有限，才使这种开荒造地规模有所限制。
事实上，在这个新开发的农业区，因为大自然环境的逐渐演变，地表河流的上游来水也在逐渐减少。所耕种的土地面积和河水的承载能力从一开始的基本平衡到后期的紧平衡，再到河水的承载能力无力担负所有的耕种面积。后期一部分的土地不得不撂荒或旱作种植。
自为争抢河流的惨案发生，对惨案中死难者家庭进行河水使用权的重新配置调整，这些死难者家庭大幅增加了河水配置，势必会造成有些家庭大幅缩减河水配置。这些大幅缩减了河水配置的家庭有相当部分的原有种植土地将无水可用。在这种情况下，罗家寡妇便对这些地多水少的家庭卖水。这种售卖水资源的年收入甚至超过实际种植的年收入。水权买家一时支付不了水费，也可赊欠。但这种赊欠要支付利息，形同于高利贷。时间一久，利滚利买家还不起，就拿土地抵债。经过一系列的巧取豪夺，最终这罗家三兄弟竟成了当地最大的地主。在这个过程里，罗氏三兄弟也没少做伤天害理欺难霸女的恶事。
再到后来的后来，他们三兄弟结局也没有绕过天道的轮回，老大老二被执行枪决，老三在社会巨变前携家逃往他乡不知所踪。当年的罗家寡妇，早就老死，得以善终。
农村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