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甘肃,人们总会有联翩的浮想。对一些人来说,它意味着享誉全国的西北美食,跨域三千多里的风物人情;在另一些人的心里,它则意味着飘摇的终年不化的祁连白雪,翻滚着莽莽黄沙的大漠孤烟,以及遍历了斗转星移的古老城市。甘肃省内的城市,无论大小,普遍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平凉、白银、天水、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玉门……即便没有去过,人们也总经由诗赋、史籍、乃至歌谣的写录,而对这些名字十分熟稔。甘肃省地图,图片源于网络这些城市究竟何时得名,为什么这些地名听起来总会既觉诗意,又有一种古朴苍凉之感呢?初开河西甘肃,位于我国西北边陲,东西横贯河西走廊。先秦时期中国初分九州,甘肃属于雍州之地。不过,甘肃与中原王朝真正建立紧密的关系,还要晚到秦汉之际。也正是在这段时间,甘肃境内的大部分城市有了最初的名称。这里最早得名的城市,要数榆中县。战国时期,中国北方有两个榆中,东部的榆中在今天的内蒙古呼和浩特和包头之间,据《史记》记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二十年之后攻占了中山国,向西攻城掠地至榆中,说的就是这个榆中。西部的榆中即今天甘肃省榆中县,秦始皇三十二年(前年),大将蒙恬向西驱逐匈奴,攻占了自榆中至黄河沿岸的地方,并在河边建城,是为榆中(“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十四县(一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不过,秦灭之后,榆中再次被匈奴部族攻占。一直到将近80多年以后,情况才有了转机。这则故事,还要从鲜衣怒马的少年“战神”霍去病说起。西汉元狩二年(前年)春,刚刚年满19岁的霍去病被汉武帝任命为骠骑将军。是年春、夏之际,霍去病两次率兵出击河西地区浑邪王、休屠王部。当时的匈奴诸部,已经吞下了此前龙城之战、漠南之战的败果。电视剧《霍去病》剧照,霍去病在春季攻势中,霍去病率一万骠骑出陇西,转战河西五国,与单于的儿子交战。再越过焉支山,6天中急行军一千多里。连续扫荡5个匈奴部落,斩杀匈奴折兰王、卢胡王,歼灭匈奴军近万。惊慌失措的匈奴休屠王和浑邪王,率残部逃走,霍去病追击到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附近,才收兵回撤。在夏季攻势中,霍去病与公孙敖、李广、张骞率领数万骑兵分三路路进军。在公孙敖迷路迟到,李广、张骞部惨败的局面下,霍去病并没有放慢攻势,而是果断决定孤军深入,在四壁无援的情况下,向浑邪王和休屠王侧背发动突袭,歼敌三万余人。俘虏匈奴五王、五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让匈奴的实力受到一次极大的打击。从此,汉朝控制了河西地区,为打通了西域道路奠定基础。匈奴为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两年之后的元狩四年(前年),汉武帝命卫青、霍去病各率骑兵五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在这一场史称“漠北之战”的战役中,霍去病率军北进两千多里,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歼敌七万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今蒙古国境内肯特山),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今蒙古国的宗莫特博克多乌拉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瀚海(贝加尔湖)(《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骠骑将军霍去病)转击左大将,斩获旗鼓,历涉离侯。济弓闾、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李广、卫青、霍去病出征匈奴示意图随着与匈奴的连战连捷,“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汉武帝在河西地区接连设下张掖、武威、酒泉、敦煌四郡,扼守河西走廊。四郡的名称,也颇有讲究:武威:意为彰显大汉军伍的武功军威。酒泉:因“城下有泉,其水似酒”而得名。敦煌:“敦”意思是“大”,“煌”意思是“盛”,就是盛大辉煌的意思,因其广开西域,故而得名。张掖:意为“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也即张大汉之臂膀,断匈奴之腋窝。自此,河西走廊和中原王朝的命运开始交织。雍凉之地提起诗词中的边塞,“凉州”这个名字总是绕不过去。唐代诗人王之涣曾作《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凉州词,是唐朝时流行的一种曲调名,不少达官显贵、文人骚客都曾为其填写唱词,除了王之涣所作之外,还有王翰、孟浩然、张籍、陆游等人的作品。在成为武威市一个普通县区的名称之前,凉州曾经是包括整个河西之地在内的大行政区。汉武帝元封五年(前年),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除京师附近七郡外,把全国分为十三个监察区域,史称“十三刺史部”。十三个刺史部中,十一个采取了《尚书·禹贡》和《周礼·职方》中的古州名,(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凉州、益州、幽州、并州),但改其中的梁州为益州,雍州为凉州。而凉州,正相当于今甘肃一带,因“地处西方,常寒凉也”而得名。又因为重要的地理位置,而被称赞为“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十三刺史部地图,图片源于网络与凉州大约同时得名的,还有当时的一众地方。天水郡称呼始于汉武帝元鼎三年(前年)。据传,在三千多年前,天水地区人烟稠密,屋宇毗连。秦末汉初,长期的征战加上干旱,导致民不聊生。一天夜里,忽然狂风呼啸,雷电交加,一道金光闪耀,地上现出红光。顿时,大地连续震动,在轰隆隆巨响声中,裂开一条大缝。只见天上河水倾泻而下,注入裂开的大缝中,形成一湖,名曰“天水湖”。人说这湖与天河相通,又叫它“天水井”。后来,这个传说被汉武帝听到了,他就给这里新设的郡,起名为“天水郡”。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说,并无据可考。除此之外,还有因往来玉石运输而得名的玉门(古“玉门关”所在);因瓜果香甜而得名的瓜州(《汉书·地理志》:杜林以为古瓜州地,生美瓜。)等,也是在这段时间得名。玉门关遗址自汉代以后,包含河西地区的凉州,先后曾有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大凉等政权在此建立。不过,在这期间,这里的地名一直没有大的改变。同时,一批新的地名也逐渐出现。前秦建元十二年(公元年),前秦皇帝苻坚以长安门户高平(现在的平凉)为后方,厉兵秣马,以凉主张天锡“虽称藩受位,然臣道未纯”为由派兵十三万进攻前凉,兵临河西,赤岸(临夏黄河边)一战歼灭凉军三万八千余人。八月兵临前凉都城姑臧(今甘肃武威),张天锡被逼出降,前凉至此灭亡。始以平凉之名置郡,取“平定凉国”之意,平凉之名始见史册。平凉市西魏废帝三年(年),改西凉州为甘州(今天张掖市辖下有甘州区),张掖郡属之并且作为郡治。甘州之名,盖因这里山下有泉水,以甘泉取名,因此名为甘州。这里的“甘”字,也是后来甘肃省名中“甘”字的来源。张掖市甘州区再说兰州,隋文帝开皇三年(年),置兰州总管府。这也是兰州得名之始,迄今已经一千四百多年。在此之前,兰州一直名为金城。之所以改称此名,是因为紧邻皋兰山,因而简称作兰州。“皋兰”两个字,原本是匈奴语,其本意已经湮没不可考,有人认为“皋兰”就是“祁连”,都是匈奴语中“天”的意思;也有认为乃是“河流”的意思。甘肃一名中“肃”的由来,则可以追溯到隋文帝年间。仁寿二年(公元年),改酒泉镇为肃州。此后,肃州建制时断时续,直到年,才最终确定撤市,改为肃州区,隶属酒泉市。灵台县名,则为托古所定,取周文王伐密须国,筑“灵台”之意。始置于隋大业元年(年)。同样具托古寓今之意的,还有陇南之地的几个县区。北周年间,今天的陇南境内置有武州(今武都区)、文州(今文县)、康州(今成县、康县)、宕州(今宕昌县)、凤州的广化县(今徽县)、两当县和秦州长道县(今西和县北部、礼县北部)。今天,陇南市下辖8县1区(武都区、康县、文县、成县、徽县、两当县、西和县、礼县、宕昌县),其名称合起来,即为“文武成康、礼和徽昌、两当”。暗合上古贤王之名,又有对民风物产的期盼。尽管在取名之处并未刻意为之,但长久以来形成的巧合,无疑也成了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民的殷切祝愿。陇南市行政区域图“甘肃”以降甘州与肃州得名,是在隋朝年间。两州合称甘肃,则是在北宋年间。其时党项人建立西夏,以凉州作为辅郡,也就是陪都。由于河西地区是西夏重要的粮食和畜牧业生产区,西夏人非常重视这里的防御,因此在甘州(今张掖)成立了“甘肃军司”。不过,当时的军司只是军事建制,类似于今天的军区,而不是政区建制。直到年,元世祖忽必烈下诏成立甘肃路总管府;年又正式成立“甘肃等处行中书省”,简称甘肃省。这样,才有了“甘肃省”的诞生。元朝甘肃省地图到宋元之际,甘肃省内大部分地方的地名已经固定下来。不过,在此之后,仍然有一些新的地名出现。北宋元丰四年(年),宋军收服西夏故地,神宗在此建定西城,取“安定西边”之意。不过,宋王朝最终止步于河西走廊,并没有再向西拓土。后来,金皇统三年(3年)设定西县。“庆阳”一名,取于宋代政和年间。宋太祖建隆元年置庆州团练,乾德初又升为庆州。到英宗治平年间改设环庆路。乃合环州和庆州首字而得名。政和七年(年)在庆州设“庆阳军”节度。“庆阳”这一名称方见于史册,并沿用至今。在此时得名的城市中,不得不提的,是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以及因此而得名的嘉峪关市。嘉峪关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年),是明朝长城最西边的关口。它坐落于今嘉峪关市西5千米处最狭窄的嘉峪山隘口,城关两侧的城墙横穿沙漠戈壁,北连黑山悬壁长城,历史上曾被称为河西咽喉。因地势险要,建筑雄伟,又有连陲锁钥之称。嘉峪关因嘉御山得名,而嘉峪关市又因关名而立。嘉峪关除此之外,甘肃的许多地名都是取自于意,寓意景象繁荣国泰民安的“景泰县”,人民安居乐业的“民乐县”,永远昌盛的“永昌县”,永远安定的“永定县”,人和政通的“和政县”,边远安定的“靖远县”,西方安定的“安西县”,民风淳朴的“民勤县”……不一而足。千载思虑关于甘肃的地名,曾经有过一个有趣的说法——两千年前的甘肃人穿越到现在,大概也不会迷路。虽然甘肃省的名字变来变去,直到北宋时期才第一次作为“甘肃”被确认下来,但大多数县市的名称却基本都完整地保存到了现在。不仅是名字没怎么变过,就连版图的模样,也因为河西走廊一带独特的地理格局,保持着最初的样子。历朝历代,人们赋予这片土地的,无一不是安邦定国的大国梦。这样的梦想,随着一以贯之的取名准则,从秦汉盛世起,伴随着那条悠长的丝绸之路,一路走到现在。并且仍将走向更为蓬勃的未来。来源:国家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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