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向西甘肃简牍里的张掖郡上

文物简介

年出土于居延破城子甲渠候官遗址。木简一枚(简号EPT52:99),该简完整。长23.1、宽2.4、厚0.2厘米,松木材质。正面三行书写。此简为张掖太守府给居延都尉的下行文书,主要内容是张掖太守就有关居延都尉下辖的殄北守候和甲渠候贪污、挪用祠社款项给予处罚的记录。现藏甘肃简牍博物馆。

简文大意

此简为汉成帝刘骜建始元年(前32)九月初五日,张掖郡太守良、长史威、丞宏三人联名给居延都尉的复文。文书记载了居延都尉下辖的殄北守候、塞尉护和甲渠候谊,在准备举行祠社稷时利用职权之便,“受社廛不谨”和“敛吏社钱”等行为的处理意见,其中甲渠候“谊”因在案件事发前已经将“钱千五百”偿还给了相关小吏,最终避免了处罚。

简文中的“社”即祠社稷,是汉代流行的一种祭祀社(土神)和稷(谷神)的活动。《续汉书·祭祀志》引纬书《孝经援神契》曰:“社者,土地之主也。稷者,五谷之长也。”至于“廛饭黍肉”则是指古代在举行社祭时大家共同出钱购买用以祭祀的黍米、肉等所需之物。“廛”,在这里有共同出资之意。

根据出土汉简的记载,两汉时边塞军中祠社稷活动所需的款项主要由下级军吏共同承担。因此,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简文中殄北守候“护”和甲渠候“谊”能够在祠社稷活动中利用职权进而敛财的原因了。

阅“牍”延伸

隔断羌胡—汉代张掖郡的塞防

张掖,古称甘州,雄踞在河西走廊中部,扼古丝绸之路咽喉,历来为中原王朝在西北地区的军事、交通要冲和河西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素有“金张掖”之美誉。汉武帝元狩二年(前)骠骑将军霍去病“涉钧耆,济居延,遂臻小月氏,攻祁连山,扬武乎鱳得”即此地。汉武帝在获得河西走廊后,于元鼎六年(前)置张掖郡,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根据《汉书·地理志》记载,西汉时张掖郡领有觻得、昭武、删丹、氐池、屋兰、日勒、骊靬、番和、居延、显美十县。

两汉时张掖郡处于匈奴与西羌的交通要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汉武帝初置张掖郡时本就有“隔断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之考量,同时汉廷为了更好的牵制和抵御匈奴的攻击,沿着河西走廊北部边界修筑亭鄣,形成一道隔断羌胡的防御屏障。从两汉张掖郡境内的汉塞走向来看,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元鼎六年(前)由令居筑塞西至酒泉郡部分。其中张掖段南接武威郡,经今永昌县水源镇折向西北至金川峡口、又西北进入山丹县境后,沿山丹河经龙首山主峰东大山进入张掖市境,再沿黑河东岸经临泽县和高台县。另一部分则是太初三年(前)汉武帝派遣强弩都尉路博德修筑的由张掖至居延遮虏障的塞防。此段汉塞从今金塔县境沿古弱水(今甘肃境内称之为黑河,内蒙境内称之为额济纳河)向北延伸,直至居延泽。根据目前考古发掘情况和出土汉简记载,学界已对居延汉塞遗址分布情况掌握较为清晰,故此处仅就居延烽燧遗址着重介绍。

内蒙古额济纳河流域汉代亭鄣分布图

图源《河西汉塞调查与研究》

年4月至年,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曾在今甘肃省金塔县和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的额济纳河(黑河)流域进行考古调查。在考察过程中发现了一系列汉代塞防和障坞亭燧遗,并在若干遗址中采获汉简00余枚,这就是后来震惊世界的居延汉简。此后,—年甘肃省博物馆文物工作队,又对居延汉代烽燧遗址进行踏察和考古发掘,先后获得汉简余枚。根据多年的考古发掘和对出土居延汉简的释读研究,学界基本确定了汉代弱水中下游存在居延都尉和肩水都尉,厘清了居延汉塞下辖候官障坞、烽燧和关门等遗址的结构和空间布局。

居延都尉作为西汉时期居延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隶属于张掖郡太守管辖,其下设军事建制主要有三大候官,分别是殄北候官、甲渠候官和卅井候官,每个候官下辖若干部,部下又设若干燧。根据目前考古发掘资料,殄北塞是居延都尉军事防御体系中最北的一道屏障,其位于古代弱水汇入居延泽的下游河东道以北,呈弧状分布,现存遗址最长距离27公里。从出土汉简的记载来看,殄北候官所属烽燧至少在10座以上,现存遗址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甲渠塞负责居延都尉西部防线,甲渠候官驻地又名破城子(A8),位于今额济纳旗南二十四公里,纳林、伊肯河之间的戈壁滩上。据甲渠候官遗址和出土简册的综合分析,甲渠候官的创建至迟不晚于武帝末年。卅井塞负责居延都尉府东南部的防线。

甲渠候官遗址(A8)

图源网络

除居延都尉外,肩水都尉辖境也是居延汉塞重要的军事驻防区域。根据现有考古资料和出土汉简的记载,吴礽骧先生认为汉代肩水塞堑壕在今金塔县东北60公里处沿黑河两岸平行分布,其北端相交于肩水金关。同时,汉代肩水都尉下辖有肩水候官、广地候官、橐他候官、仓石候官、庾候官等。其中,肩水金关(A32)作为肩水候官下设的一座烽塞关城,有“固若金汤”之意。它不仅承担着进出河西腹地、北通居延都尉的咽喉门户的作用,同时也拱卫着关城南面不远的肩水都尉府大湾城(A35)和肩水候官地湾城(A33)等屯戍重地,是汉代往来出入居延地区的交通要塞。

肩水金关遗址(A32)

图源网络

根据居延汉简的记载,直至东汉初年肩水都尉的名称仍然出现在简牍文书之中,但令人疑惑的是《汉书·地理志》为何会对肩水都尉毫无记载呢?陈梦家先生最早认识到这个问题并提出《汉书·地理志》记载的未必都是西汉的政治制度,所以有些都尉见于《汉书》列传而不见于《地理志》之中。刘安皓从《汉书·地理志》的编写体例入手,认为《汉书·地理志》中各郡县的数据来源于西汉的上计制度,《汉书·地理志》编写各郡县的体例为郡名、户数、人口数、县数与县名,各类都尉均不单独记录;与此相对应的,《续汉书·郡国志》对东汉属国都尉采取单独标出的记叙体例。造成这一差异最为关键的原因是,两汉都尉的职权并不完全相同。《汉书·冯奉世传》载:“奉世长子谭,太常举孝廉为郎,功次补天水司马。”如淳注曰:“边郡置部都尉及千人、司马,皆不治民也。”可见,西汉时边郡都尉只有军事职能,并无治民之责。到了东汉时期,边郡部都尉性质就有了很大不同,被赋予了领县治民之职。因此,西汉的各类都尉不会以独立单位参与最终上计到朝廷民政版籍的过程中,自然也就不会在中央的行政区划中单独出现,那么以上计记录作为人口数据来源的《汉书·地理志》不单独标注都尉府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参考文献:

[1]陈梦家:《汉简缀述》,北京:中华书局,年。

[2]甘肃省文物工作队:《额济纳河下游汉代烽燧遗址调查报告》,收录于甘肃省文物工作队、甘肃省博物馆编《汉简研究文集》,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年。

[3]李并成:《河西走廊历史地理》,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年。

[4]吴礽骧:《河西汉塞调查与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年。

[5]李均明:《秦汉简牍文书分类辑解》,北京:文物出版社,年。

[6](瑞典)弗克·贝格曼考察;博·索玛斯特勒姆整理;黄晓宏等翻译:《内蒙古额济纳河流域考古报告》,北京:学苑出版社,年。

[7]张德芳主编:《居延新简集释》,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年。

[8]甘肃居延考古队:《居延汉代遗址的发掘和新出土的简册文物》,《文物》年第3期。

[9]谢桂华:《西北汉简所见祠社稷考补》,《简帛研究》年。

[10]刘安皓:《西汉“肩水县”设置辨正——兼析汉书·地理志因何失载肩水都尉》,《出土文献》年第3期。

(甘肃简牍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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